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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岩 契阔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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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季节的河水冰冷刺骨。安岩不善水,本来用来保暖的厚重衣物吸饱了水以后反倒变成了负累,沉甸甸地拖着他往下沉。铺天盖地的水流砭人肌骨,短短一会安岩已经觉得被冻得失去了知觉。他落水时完全没有防备,加之惊慌失措,存不住气。水从四面八方灌进他耳朵鼻腔嘴巴里,像被人扼紧了喉咙,眼前一阵阵发黑。

谁来……救…….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了,往前跨一步就是鬼门关。他本能地恐惧起来,死在这种地方,谁能找到他?神荼还在外面,可他找得到自己吗?或许等他来,自己也早就死了。

恍惚间回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段记忆,记忆中的河水也是刺骨寒冷,女人的怀抱却异常温暖。

 

“……岩!安岩!!”

这是模糊的记忆里最后的声音,有人在喊他。但他连最后一口气也存不住,渐渐放弃了挣扎,嘴里吐出一串气泡,任凭自己逐渐下沉失去意识。

 

神荼发现安岩不见后就匆忙寻找,找了半天未果之后才往湖面望去,原本布满坚冰的湖面竟出现了一条裂缝,顺着裂缝望去,冰面缺了一块,露出湖水的地方还泛起了一圈一圈涟漪。

糟了,神荼心里觉得不妙,这个二货不会掉湖里了吧?

他小心行至冰口处,试探着喊了几声安岩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因为冰面之前就有裂缝,在支撑了神荼片刻后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生硬,时间并不允许他做太多犹豫,神荼迅速摘了背篓脱去外袍,深吸一口气后纵身跃入湖中。

不管是不是都要进去一探究竟了。

水下光线昏暗,神荼暗自庆幸自己眼神不错,勉强可以视物。然而他在水中游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也没能找到安岩,随着下潜的不断深入,冰寒的河水也逐渐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他自己也是大病初愈,几乎能感受自己游动时关节处的干涩。就在他也差点扛不住的时候,一个圆球状的物体终于映入他眼帘,神荼心中一动,加速几下游了过去,碰到了那人的手。他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只是凭直觉地认识到那应该是人的手。

神荼抓住手将他翻了过来。看清那人面容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找到了。

他当机立断拉着安岩开始回游,在游到裂口处时回想了一下来时的方向,那个地方已经布满裂缝,恐怕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他循着记忆将安岩托到了另一个方向,自己也拼着力气爬了上去。

 

他找到了自己下水之前脱掉的外袍,赶紧将安岩的衣物脱了下来换上尚且还算干燥的外袍,抱起安岩疾步跑回岸上。

之前在水下看不清,细察之后他才发觉安岩的情况不太妙,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已经没了意识。他急忙去探他的鼻息和心跳,所幸安岩溺水时间应该没有他想象中长,还有心跳和呼吸。

尽管如此,但若不及时救治,这样拖下去安岩不被水呛死也会被冻死。最好的办法是回到安岩家的医馆,但他们正身处天寒地冻的荒山,等回了医馆估计也救不回来了。

怎么办?神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这双手只杀过人,却从来没有救过人。

他绞尽脑汁地回想了片刻,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师父教他的金针点穴之法,还送了他一套金针。他模糊地记得好像有几个穴位可以刺激人醒过来。

他取出里衣中的那套金针,他善使针,但在老爷手下做事之后这套金针便再也没用过。潜意识中这套金针被他赋予了特别的含义,只要不用他杀人,也许就还能守住心里的某些东西。

他解开衣服,循着记忆在安岩的穴位上依次下针。等待的时候他咽了下口水,心中竟然涌起了许久未曾出现的紧张忐忑的情绪。

“咳……”微弱地咳了一声过后,躺在地上的少年动了一下,随后更加急切地咳了起来,终于偏头吐出了压在肺腑里的水。

神荼心中一喜,看来他没记错。紧忙上前将安岩扶到怀里,轻轻拍了他几下脸:“安岩?醒了吗?”

然而吐过水后情况似乎却并没有得到太大改善,安岩依然昏迷不醒,只有身体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了钻。神荼眉头微皱,俯身去摸他的手和额头,只摸到冰冷的一片。体温太低了,连指甲处也开始发紫。

眉心突然感受到了一点微凉,神荼有些诧异地抬头,只见不知何时开始空中飘起了雪。山里的雪只会越下越大,大雪封山时再想要走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何况在岸上呆了一会后,神荼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发冷。他眼神一紧,迅速将安岩裹起来背到背上快速离开。

没有时间了,必须赶快回去。

到了医馆,唯一的小童恰好出门送药,医馆里只余苏大夫一人,过了午时来看病的人不少,老先生一阵手忙脚乱,先招呼两人泡了热水澡

又忙着给安岩抓药。神荼身体强健些,体温回暖之后已无大碍,只是安岩还在昏迷,便自觉地承担下了煎药照看人的责任。

昏睡中的安岩却并不安分,即使泡过热水,喝了药,换上了温暖干燥的里衣,再加了两床被子和一个手炉,他依然在发抖,嘴唇泛出病态的紫色。神荼敏感地察觉到不太对劲,揭开被子去握他的手,从手指一直冷到手腕,他心里觉得不对劲,用手背碰了碰脖颈处,同样也是冰冷。

门咔哒一声打开,苏大夫忙过一阵才得空来看安岩的情况,神荼一五一十地汇报过:“他身上怎么这么冷?”

苏大夫伸手探了两下脉:“这孩子从小身子虚,体寒得厉害,这次又落了水,一时半会暖不过来也是正常,没什么好办法。你在这看着,我去多给他准备几个手炉暖着。”

神荼点了点头。

 

安岩忽然一颤,眉头微蹙,嘴里模糊不清地念念有词,神荼轻唤了几声他名字,然而对方的意识并没有清醒过来,似乎是被魇住了。

少年清俊的眉眼陷入梦魇痛苦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少时遭遇变故的自己,似有魔力一般,引着神荼不自觉地覆上他额头,仍旧低于正常温度。

如果身体不能自己回暖,放再多手炉也没用。神荼十分清楚这一点,他从前去过寒冷难耐的极地,因为天气太过寒冷,行进的队伍里有人出现了失温之症,得不到及时地回温,后果就是活活冻死。

他内心稍作了一番迟疑,终于还是脱了外衣和靴子,把自己和安岩一起埋在了被子下面。如此密闭的环境里,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安岩身上的寒气透过轻薄的里衣透出来,这些寒气一直萦绕在他周围,隔绝了所有外来的机械的温度。神荼把他抱得紧了些,一手托住头,一手搭在他后颈。他曾经在古书中读到过这种方法,冰天雪地里,即便生火也无济于事,于是人们就脱了衣服纷纷抱在一起取暖。

书中所言是否属实他并不确定,只记得他小的时候生病了,母亲就是这样抱着他。母亲的怀抱永远是那么的温暖可亲。他想,同样的方法,对安岩应该也适用。

 

原来真的管用。这是神荼在自己都要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感受到了怀里人轻微的一丝挣扎后的想法。

他觉浅,被安岩一碰清醒了大半,低头去看怀里的小家伙的时候,安岩已经睁开了眼睛。他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手扒着被沿跟他说话,第一句话不是什么我谁我哪儿我居然没死我怎么活的谁救的,而是没头没脑的一句:“神荼,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神荼被他不可谓不跳跃的思维搞得一懵,下意识接了话:“不信。”

安岩嘿嘿一笑:“我就信,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眼熟,你说咱俩是不是上辈子认识啊?”

神荼没理他,下了床,端起煨在紫砂壶里暖着的药:“醒了就喝药吧,别想这么多。”

安岩咕咚两口喝得干干净净,擦了擦嘴,把空碗递过去:“这药好苦啊,爷爷的手艺下降了。”

神荼沉默了一会,说出了实情:“.…..药是我煎的。”

安岩一愣,片刻后打了个哈哈试图缓解尴尬:“啊……这样,不是你的问题啦,我不喜欢苦嘛,所以爷爷每次给我煎药的时候最后都会放一点甘草进去。不过,你为我煎药,真的多谢了。”

神荼摇摇头,道:“我记下了。”

“啊?”

“加一点甘草,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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