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睁开眼睛，是洁白的天花板。

杨敬华有一瞬间的恍惚。事实上，自从在这里住下，他经常需要几秒钟来判断自己的所处。

这个房间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和从前他的房间一点也不一样。也许是楼上的水管裂了，渗进了他房间的天花板。提过了很多次意见，那块水渍终于不再扩大，但却永远在天花板上留下了痕迹，随着时间的消磨慢慢发黄，长霉。每天早上醒来映入眼帘的都先是这块疮疤。

这半个月来，他常不经意陷入恍惚之中。精致奢华会让人产生不真实感，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与混乱不堪的从前相去甚远。有时也会拧一下大腿，确认是否在梦中，确认这样的生活是他人生的另一条轨迹，还是一条短暂的岔路。

室内有些昏暗，杨敬华拧亮床头灯，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换起衣服。

“醒了？”

端木熙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白色短袖卫衣加黑色运动裤，一身休闲打扮，清爽怡人，截然不同于平时的西装革履。他容貌出众，偏身材也好，天生的衣架子，站在那里就是一出好风景。加之omega对于alpha有着先天性的臣服与崇拜感，看了几秒后，杨敬华可耻地发现自己脸有点烫。

“嗯。”

他连忙低头，不自觉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等他换完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这套，跟总裁貌似是情侣装。

他来时身无长物，换洗衣服都没有。端木熙大手一挥，第二天就送来了符合他尺码的几十身衣服，比端木熙的还多，瞬间挂满了空荡荡的衣柜。这些衣服风格各异，但杨敬华最习惯的还是运动类，毕竟之前是校服穿大的，宽松舒适，来来回回宠幸的，也就是那几身运动服。

“今天不用上班吗？”

“休息。”

端木熙走至窗边，拉开窗户透气，潮湿冷风顿时冲进室内，杨敬华一激灵，残余的睡意彻底刮没了：“下雨了？”

说着他下了床，鞋也没穿就走到窗边，天色黯淡，雾气萦绕，细密的雨珠扑面而来。

雨天虽阴沉，空气确格外清新，杨敬华贪恋地吸了一大口，伸了个懒腰。

端木熙看着他光着的脚，皱眉：“去把鞋穿上。”

“有地毯，不冷的。”杨敬华小声反抗。

“那也不行。”

那好吧，杨敬华“哦”了一声，乖乖穿上拖鞋。

听话的妻子令总裁很满意，点点头：“洗完漱下来吃饭吧。”

“好。”

两口一个蟹粉蒸包，吸溜一大口豆腐脑，再就一口酸辣菜丝。杨敬华吃的不亦乐乎。

两份伙食标志还是端木熙提出来的。

在经历了几天，每到吃饭时就看见杨敬华颤巍巍夹起寡淡的青菜往嘴里送的表情，总裁终于于心不忍。他从管家那里得知对方是想要适应自己的饮食。人善心美的总裁觉得这没有必要，让管家以后按自己和杨敬华的口味各一份。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看着桌对面大快朵颐连嘴都来不及擦的某人，端木熙递过去一张抽纸，对自己的决定有些后悔。

“太好吃了啊！停不下来，”杨敬华潦草地抹了下嘴巴，“都怪张叔做饭那么好吃。”

“你吃了三笼了，饿死鬼投胎？”与胡吃海塞毫无形象的杨敬华相比，端木熙连喝粥都优雅而矜持。虽然前者并看不惯他这做派，还说看着他吃饭很难受，仿佛例行公事，毫无食欲。

杨敬华早习惯了总裁时不时投来的嘲讽，干掉了第三笼里最后一个蒸包，擦干净嘴巴。

“饱啦！”

那张青年满足了口腹之欲而露出的心满意足的笑颜，给端木熙的心湖投下了一颗石子，叫它泛起柔软涟漪。他喜欢他这样无需隐忍克制，明媚如晴日的喜悦与爽朗。

忍不住勾起一点嘴角，看着一只小馋猫吃饭……也不错。

“今天你不工作，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暂时没有。”

公司最近刚完结掉一个项目，都是不少员工加班加点熬出来的，端木熙本人也觉得有些疲惫，寺明一天到晚让他多休息，索性给自己放一天假。

报刊架上有最新的各类报刊杂志，端木熙随手抽了一本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杨敬华无事可做，好奇地蹭过去看。报刊架摆在客厅靠墙，他路过了好几次，被几本书的封面吸引翻开看了下，要么是全英文，要么就是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就读不懂的中文。

见端木熙看得目不转睛，不禁问：“这么多你都看得懂啊？”

端木熙递给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太厉害了吧？”

“我从小读外文书籍，没什么难的。”

贵族子弟，肯定从小都是双语学校嘛。杨敬华坐回去，这个点播开电视只有新闻，手机里只有游戏。社交软件只有秦诗瑶，他并没有什么可以畅聊的朋友。

无事可做，就只有骚扰身边专心致志的总裁。

“端木，你难得休息，就别看书了吧？”

“你想做什么？”冷漠的总裁大人头也不抬。

“你可以教我弹钢琴吗？”杨敬华指指摆在角落里的白色大三角钢琴。

“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也不是突然啦，”杨敬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直很想学钢琴，但是家里条件不允许，看见这里有，心思就又起来了。而且你教还不用收学费，嘿嘿。”

杨.不做生意真是屈才.敬华，在心底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然而端木熙却沉默着，没有回答他。

杨敬华有点蔫巴巴，逐渐不安起来，果然提这个要求还是过分了点？也是，日理万机的总裁，哪有时间教自己弹琴？

他没在伤春悲秋的小心思里沉迷几秒，就被总裁拉到了琴凳上坐下。

平时只有管家会小心翼翼地擦拭钢琴，杨敬华从没见端木熙弹过。纯白钢琴纤尘不染，保养良好。黑白两色琴键交错而行，干净地连指纹都没有。

他注意到端木熙凝望着这架钢琴的眼神，带着一丝怀恋和哀伤。这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吧。他想。

“公司很忙，我可能没有什么时间教你。如果你愿意，我会请一位钢琴老师来教你，可以吗？今天先带你熟悉一下。”

端木熙握住他的手放到琴键上，带着力道按下，发出清脆的一个琴音，接着滑向下一个。

“以后还想做什么，学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在家里有什么要求，也尽管跟张叔说，有喜欢的…….”

端木熙停住了，他察觉到，身边这个孩子，肩头微微发抖，似乎正在……哭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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